“every time you tell your daughter you yell at her out of love you teach her to confuse anger with kindness which seems like a good idea till she grows up to trust men who hurt her cause they look so much like you.” -“to fathers with daughters” by Rupi Kaur, milk and honey.
父母和子女的依附關係(安全的、逃避的、焦慮的),精確地預測了未來親密關係的依附型態;有安全親子關係的人、往往也容易建立安全的伴侶關係;不安全依附的親子關係,舊有的關係議題也會在未來的關係中重現。
親子關係成為我們親密關係的腳本,我們從中第一次學到了自己和親密他者的關係模式,「不夠好—挑剔的」、「被厭煩—遺棄的」、「夠好的—滿足的」…等等。帶著腳本的我們,會不自覺地挑選和父母類似的對象、因為預設了互動,可能會更看到對方身上、自己父母的影子,依照這個預設行動,進而驗證了自己的假設,這些關係中的動力,心理學稱為「投射性認同(projective identification)」(藍框框內是Chat GPT的說明,太厲害了!)。
投射性認同(Projective Identification)是一種心理防衛機制,涉及個體將自己的情感、衝動或特質投射到他人身上,並且在潛意識中期望對方接受這些投射的部分。這一概念不僅僅是將感受投射到他人身上,而是希望他人能夠體驗到這些感受,甚至改變對方的行為或反應。
在親密關係中,如父母與子女、情侶或治療師與病人之間,個體可能會無意識地使他人感受到自己內心的衝突或情感,這樣的過程可能會讓對方感到困惑或受到影響。投射性認同可以用來保護自己不面對某些情感,也可以是對未解決心理衝突的反應。
舉個例子,一位女強人,從爸爸身上學到男人不可靠,和伴侶在一起時,看不順眼對方的拖延,幫對方處理很多家事、財務、甚至工作上的困難,老公就真的越來越無能了。但這過程中,也是這位女強人,避免在關係中,處在自己是無能為力、需要依賴男人的那一個,因為無力、需要依賴,是童年裡對父親最大的情結,那讓其感到絕望。
父親虐待、忽略、冷漠孩子,其實並不一定(也不該、因孩子誕生是無力無辜的,大人有責任消化自己投射的情緒)是孩子的問題,譬如電影《令人討厭的松子的一生》中,爸爸從寵愛到忽略松子,可能是因為妹妹的出生、父親對於長女的期待不同,松子成為自己缺席的太太的影子;可能因為妹妹的病情,爸爸心力交瘁,投射了自己男人的脆弱面,因而更想保護小女兒;這些是照顧者需要努力反思、克服的。因為孩子是自我中心(egocentric)的,認為萬物萬事的牽動和自己有關,會建立一套自我信念是「都是我不好、爸爸才不愛我」。
松子一輩子都在克服爸爸的忽略創傷,相信只要自己夠努力,就能夠喚回爸爸的愛,做爸爸喜歡的嘟嘴表情、選爸爸喜歡的科系、從事爸爸期待的行業。儘管犯了錯、離開家,在後來所有親密關係中,都努力到沒有自己、令人心疼。
「都是我不好、對方才不愛我」的信念,一部分其實替傷害自己的人說話,沒有辦法對對方生氣、為自己設下邊界。但另一部分也創造了假想的控制感:「只要我夠努力,就可以得到愛」,這種控制感幫我們抵禦了世間的無常與無情,不用面對「就算我完美,也可能不被(父母)愛」的殘酷真相(相信有志者、事竟成是孩子可以持續活下去的重要童話,若沒遇到創傷,父母保護得宜的話,自我中心的幻想會成為孩子未來的自信與安全感)。
松子投入一段段的感情,也像試圖證明,自己夠犧牲奉獻,就能夠被愛;就彷彿克服了童年未能克服的遺憾一樣,這個歷程,就是創傷帶來的「強迫性重複(compulsive repetition)」。
強迫性重複(Compulsive Repetition):是指個體在無意識中重複某些情境、行為或情感模式,即使這些重複可能帶來痛苦或不適。這一概念源自Freud的理論,強調人們可能會不斷重演過去的經歷,以試圖理解或改變那些未解決的情感衝突。這種重複行為通常是對早期創傷或情感困擾的反應,個體可能希望通過重新經歷來獲得掌控感或解脫感。
心理治療對童年創傷的案主,有幾個重要目標:
找回身體界線:對於危險,我們大腦中的杏仁核(情緒警報器)會比理性思考更快警戒,身體比思考更快地告訴我們有危險。如果童年創傷中,不止忽略,也有暴力存在;受創的人會出現兩種反應,一個是因為杏仁核的過度反應,這樣的人不停處在警備裡;另一個則是因為一直過度警覺,耗竭時,身體會陷入解離、凍結的狀態,變得感覺不到內在感受。這兩者都會讓身體的直覺失靈。
失靈的情況下,就難以正確覺察關係中的界線,有些人會過度警覺,伴侶一靠近就立刻抽離;有些人會渾然不覺,沒有感受到該逃跑了。
遭受過暴力對待的孩子,除了直覺失靈外,就算知道應該抵抗,也沒有辦法行動,要制止對方、或結束關係時,就會喚起童年被處罰時,動彈不得的身體記憶。
所以治療中,一部分慢慢增加對身體感受的覺察、學會調節情緒的方法,從現在的親密和治療關係中感覺身體感受的變化;回到過往創傷,克服過去凍結的身體記憶,藉著練習界線的表達,找回拒絕、攻擊、逃跑的本能。
改變自我信念:前面提到童年創傷的孩子,會出現「我不重要」、「我不值得被愛」、「是我的錯」、「我不夠好才會這樣被對待」、「我有危險、不安全」的念頭,抱著這樣的信念,走入任何親密關係都會引起強烈的恐懼和焦慮。
有些心理治療取向會鼓勵案主覺察這些信念後,轉換思考,用不同的方式看待這些事;但這些思考是童年寫入自我的,多半時候沒有這麼容易說服自己(所以有時會發現看書聽課,療癒的效果有限),創傷取向的治療,會讓案主回到過去的時空和情緒、身體感受中,一部分的自己在成人、當前狀態;一部分的自己在童年,過去的時間點。同時都能連結到時,才有機會走過創傷、進而改寫信念。
關係的覺察與重建:和治療師一起看見、思考自己在關係中的重複,這過程會幫助把潛意識的行動意識化;治療關係若走得夠深,過往的童年創傷,都一定會重現;重現時都是討論、覺察、修復的好時機;所以很多關係學派的治療師會邀請案主等待時間的醞釀、隨著治療師更好地理解和陪伴,潛意識的傷會隱隱作動,兩人會時時刻刻感覺關係的暗流,揭開並討論,譬如當案主想離開治療時,治療師會挽留,因為那時、可能治療師也喚起了過往照顧者帶給案主的感受,所以想趕緊離開。
有些治療師學習的是比較古典的精神分析,會較中立、沈默,這些基本姿態可能會勾起過往被忽略、或沈默後隨之而起的暴怒、暴力等記憶,若你接受治療時,有這些感受,抗議吧,能夠調整溝通的才是真實健康、值得投入的關係。
《令人討厭的松子的一生》電影使用了大量歌舞劇,諷刺地詮釋松子的愛情,閃耀而瑰麗,引人歡笑、卻伴隨隱約的不安、爾後不忍卒睹、最後喚起共鳴與感動,中島哲也和中谷美紀創造了傑作。而在劇外平行的關係是,這齣劇的拍攝過程充斥導演對演員惡毒的羞辱與語言暴力。
中谷美紀:「我絕對不要再和他(中島哲也)一起工作」、
「再也不想回到那段日子的同時,也很懷念那段再也回不去的日子」這恨與思念交雜的感情,也像是對一個暴力父親的告白。
電影中有一首很可愛的歌,分享給所有受傷的內在小孩。
まげてのばして
まげて のばして お星さまをつかもう
伸長手,抓住星星,
まげて 背のびして お空にとどこう
挺直身,觸摸天空
小さく まるめて 風とお話ししよう
蜷縮成一個小球,對著風說話
大きく ひろげて お日さまをあびよう
大大伸展身子,享受陽光
みんな さよなら
大家再見
またあしたあおう
我們明天見
まげて のばして おなかがすいたら帰ろう
肚子餓了,彎彎腰、伸展伸展,回家吧
歌を うたって おうちに帰ろう
唱著歌,回家吧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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